看着眼前黑白的照片，我的双拳不禁紧紧地握起，如果要问为什么的话，我想是因为愧疚，我看向跪坐在遗像旁边，头一直低着看不清表情的洛雪，一时间想不出任何安慰她的话。
所以说生死真的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明明一周前看到婆婆的时候，虽然有些面色苍白，但是也像是健康的样子，不过现在想来，那时候把那份苍白归因于担心洛雪，似乎也有些武断了呢。
不过假如，我能早些将洛雪送回来，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突发心脏病去世这样冷冰冰的解释，从验尸员的嘴中说出的时候，洛雪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就好像是事不关己一样。
我也能明白这种感受，因为生死这种东西，无常。
她似乎有着别的亲人，但是好像血缘关系最接近的，也就只有姨母舅父这样的人，没有见到她的父母呢，仔细一想，她没有提过，我也没有问过。
我对她父母的认知也就只有母亲是日本人这样则么样都好的情报而已。
“所以财产的分配大概就这样，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吧？”
“明明最后那段时间是我照顾婆婆更多，为什么我拿到的最少？”
“说什么照顾的最多，不就是逢年过节多来了几次？”
“那也比你根本没来过要好吧？”
“这种事情则么样都好，我可以回去了吗？”
“你说什么？你也是家里的一份子吧？”
亲戚吵架的丑恶嘴脸呢，一点也不比狗血电视剧里好多少，站队、分派，说到底，也只把自己的小家庭当作家人吧，真是够了，这种时候，不过则么都好，和我没有任何的关系，估计也将我当成完全无所谓的人了吧，他们丝毫没有避讳我的意思。
“几位都在啊，正好，这是我拟定的分配协议，请各位过目。”
像是律师一样的人走了进来，将怀中复印成好几份的一打纸交到了每个人的手中，然后走到了洛雪的旁边，皱了皱眉头。
“请问这孩子的监护人现在是谁？”
“啊，那个，我们还没有变更。”
“为什么？这个应该是第一时间要解决的问题。”
律师模样的男人推了推他的眼睛，盯着这几个人看着。
“啊，这是……”
“还没有决定谁来领养这孩子吗？”
“嗯，毕竟我家孩子还在上初中，实在是没有能力。”
“我家的情况也差不多，两个孩子都才小学。”
之前还吵得很激烈的洛雪的亲戚们便开始互相推诿了起来，律师就像是看不下去了一样，叹了一口气。
“假如不能处理她的监护人问题的话，是没有办法进行遗产分配的。”
空气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中，他们似乎都在思考着什么，收养洛雪的好与坏，在进行着这样的衡量吧，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突然产生了相当不舒服的感觉，明明平常也只是看客的我，这次是因为靠的太近了吗？
我移开了过了视线，不再看向他们，然后我注意到了一件事情，洛雪地肩膀正在微微地颤抖着，就像是忍耐着些什么。
我心里不舒服的感觉加重了，甚至感觉大脑中的血液有些翻腾，我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不过上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我就做了错误的事情，愤怒，会让人失去理智。
与其生气，不如考虑更为可行的办法比较好。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确实，总之谁先挂一个名吧，我们再制定一个轮流抚养的方案吧。”
“可是学校要则么办，这间破房子也是要卖掉的，不可能让她住在这里吧？”
说的什么话啊，洛雪真的有些可怜了，突然我看到了，洛雪用几乎没有办法被看到的，或者说，是我这个角度才正好能看到的小小地用袖子擦了一下脸。
是在哭吗？
是啊，这里最为难过的人，就应该是失去了一直照顾自己的婆婆的洛雪了，甚至她可能会觉得自己的离家出走也是婆婆去世的原因而责怪自己，而这些人模狗样的混蛋，简直是在侮辱这个灵堂。
注意到这个事实的瞬间，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冲破了临界值，我一下子站起身来。
“你们差不多可以适可而止了吧！”
我压抑着愤怒，对着他们低吼着，他们似乎被我吓了一跳，愣在了原地，我连看都懒得再看他们一眼，径直走到了洛雪的面前，她好像也吓了一跳，呆然地抬头看着我。
“洛雪，要到我家里去住吗？”
她愣了大约三秒钟的时间，然后眼角还带着泪花，露出了笑容，比我之前见到的，还要美，美的会让人忍不住将她拥入怀中。
“嗯。”
她抓住了我伸向她的手站起了身来，她的手小小的，和我不一样，十分的温暖。
“我想和奶奶好好地道个别。”
“嗯，我就在这里等你。”
“你是谁啊你，为什么能决定带洛雪走？”
亲戚中的一位，似乎终于从震惊中缓了过来，其他人也似乎被他感染了，一个个解除了石化的状态。
“就是说啊，你谁啊你。”
“莫名其妙。”
只是有一位看起来很年轻的，之前也一直没有参与争吵的，只是一直嫌麻烦的，有着金色长发的女性，盯着我，似乎想要看透我行为背后的深意。
不过抱歉了，我没有任何的深意。
“婆婆去世前，曾经将洛雪口头托付给我了。”
“也就是说是口头遗嘱吗？抱歉，请问您今年贵庚？”
律师用右手的食指撑着眼镜右支架，让眼镜发出了奇妙地反光。
“29周岁。”
“那还不到可以收养的年龄啊，不过也快了，不过以防万一，还是要问一下，您现在是独身吗？”
“嗯。”
“那就糟糕了啊，我国法律规定独身男子收养女孩是要保证年龄差距在四十岁以上的，很抱歉，您不能收养这个孩子，假如你有血亲关系还好，不过似乎您也没有的样子。“
一语中的，该说不愧是律师吗？
“就是说啊。”
“外人就不要插足我们的事情。”
“怕不是觊觎我们的家产。”
亲戚们就像是得到了支持一样，说话时的底气也变足了。
“我对于你们所说的家产没有任何兴趣，只是你们既然都不要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就由我来收养，有什么问题吗？”
我瞪着他们，他们却只是重复着什么“家产”、什么“不行”之类的话，根本是鸡同鸭讲。
“那就由我来做法律意义上的监护人吧。”
金发的少女突然开口了，让大家都吃了一惊。
“我是这孩子的姨母，属于三代以内的血亲，所以收养她也没有什么问题吧，律师先生。”
律师不知道为什么，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那自然是没有问题，小姐，只要其他人没有意见的话。”
“只有有人收养的话……”
“嗯，这样就可以接受了。”
“嗯嗯。”
就像是什么麻烦事情被解决了一样的表情，这或许就是人性的恶？
我感觉黑色西装的袖子被轻轻地拉了一下，于是转过身去。
“洛雪，好好道别了吗？”
“嗯。”
“那我们走吧。”
“手……”
她小声地嘀咕着什么，但是声音太小了听不见。
“回去吧。”
到家了之后，她去洗澡了，而我则是躺在沙发上，罕见地陷入了忧郁之中，虽然说之前都是依靠着气势顺从内心做了这些，但是这样实在是太蠢了，说到底，我也是一个将死之人，又要如何照顾她，果然愤怒带来冲动，而冲动往往都不会带来什么好事情。
是将她和过去的自己重叠了吗？没有人帮助当时孤立无援的母亲和我，所谓的亲戚只会为了无聊的事情争吵，全然不顾所谓“小孩子”的心情，就这样，把孩子推上了绝路。
想到这里，我感觉脑袋似乎又热了起来，于是走到冰箱前拿出苏打水大口地灌着，好让我的头脑冷却下来。
“你则么了？”
她似乎洗好了，正穿着睡衣用浴巾擦着头发。
“只是口渴了。”
“请不要担心，还记得我们最初的约定吗？”
她就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一般，明明还是个孩子，有时候却出乎意料的成熟。
“等你陪我完成了我剩下的愿望，就请带上我一起下地狱吧。”
我愣愣地看着笑着说出如此残酷的话的她。
“自杀的人上不了天堂吧？所以我想，至少有你陪着我，这样在地狱也不会太孤单了。”
依旧是美丽的笑容，但是我却觉得哪里出了问题。
“嗯。”
“那好，虽然有些迟了，还是来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洛雪，之后就请多指教了。”
“荀风，随你则么称呼吧。”
没有想清楚的事情，没有决定好的事情，就像是要否定这一切一样的笑容，只是，一定有哪里出了问题。
一定，有哪里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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